編輯 邵華
2021年6月17日-19日,由中國汽車工業協會主辦的“第11屆中國汽車論壇”在上海嘉定舉辦。站在新五年起點上,本屆論壇以“新起點新戰略新格局——推動汽車產業高質量發展”為主題,設置“1場閉門峰會+1個大會論壇+2個中外論壇+12個主題論壇”,全面集聚政府主管領導、全球汽車企業領袖、汽車行業精英,共商汽車強國大計,落實國家提出的“碳達峰、碳中和”戰略目標要求,助力構建“雙循環”新發展格局。其中,在6月19日下午舉辦的主題論壇“碳達峰、碳中和目標下的新能源汽車發展形勢”上,設置了圓桌對話環節。以下內容為現場對話實錄:
主持人:清華大學汽車產業與技術戰略研究院院長 趙福全
嘉賓:
同濟大學燃料電池汽車技術研究所所長 章桐
博世(中國)投資有限公司副總裁 蔣健
萬幫數字能源股份有限公司高級副總裁 王磊
思安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、CTO 王成
趙福全(主持人):下面我們進入圓桌對話環節。原來就有碳達峰的說法,最近一年碳中和又引起了很大的反響,國家、產業和企業各個層面都在討論這個話題。在碳中和目標提出來之后,對于在座的各位企業家和學者來說,有哪些新的影響和變化?請章桐教授先談談。
章桐:節能減排是長久的、經久不衰的課題,節能減排包括擺脫化石能源的依賴、能源的消耗,與碳排放直接成正比,所以節能就能減排,這是永久的話題。當碳中和被提出來以后,起到很好的推進作用,是在倒逼大家把節能減排工作做得更踏實、更極端。從這個領域來說,在倒逼形勢下強調各個單位、各個行業都排出行動計劃時間表,按照時間計劃表來做事情,將更有抓手,也更有落實點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如果倒逼的結果是簡單做到節能減排就夠的話,市場不一定對氫燃料電池會有如此大的興趣,不是有人說“氫的春天來了”嗎?章教授您既是教授,也是孵化燃料電池公司的企業家,請問碳中和對你的研究或者經營有哪些改變?
章桐:如果是節能減排的話,對于利用可再生能源的壓力,不至于像現在提出碳中和的壓力這么大。要想實現碳中和,一定要大規模地利用可再生能源。所謂可再生能源,包括熱能、潮汐能都是有限的,真正可再生能源必須是無限的,就是太陽能和風能。但是,可再生能源最大的問題是間歇性、不周期性、不穩定性,需要可存儲的能源介質,所以把氫能提出來,本身氫能是燃料,同時氫又是很好的儲能介質,若想大規模提高可再生能源的比例將近50%,就需要強大的儲能介質。從技術角度上來說,氫氣是目前可以預見的非常適合儲能的介質。為了達到碳達峰,氫能將占非常重要的作用,應該把氫能作為燃料電池的能源端,是重大的利好。
因為我們除了學校工作之外,還在做創業性公司,也在做與燃料電池相關的技術產品研發工作,最大的改變就是在去年碳中和目標公布之前,燃料電池的風頭還沒這么熱,每年有10-20家投資商找到我們合作,而現在是每周都有七八家企業找到我們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下面有請蔣健總,從去年到今年,博世以及您本人有什么改變?
蔣?。翰┦捞岢鎏贾泻湍繕说臅r間非常早,2019年的時候就提出要2020年達到碳中和,當時我們提出來的時候在國內沒有反應。
去年9月是非常明顯的時間點,之前中國的關注點還是在氮氧化物、空氣清潔,對碳排放不大關注。當時博世(中國)很多員工自己也不理解,覺得公司為什么要額外花很多錢。節能減排都是需要做的,但是事實上為了2020年達到碳中和,現在第四個手段是購買碳匯和碳補償。2020年開始就是要真金白銀地掏出錢來做事。
9月之后一切完全變化了,今天聽了趙院長的演講,我覺得這個事情更重要了。汽車工業不斷在進行改進,精益生產、節能減排等不停地在做。但是在現在全球化的背景下,通過節能減排已經不行了,節能減排只是手段之一,但這個手段不是根本性的手段,必須要通過技術革命改變。
2030年以后的汽車到底什么樣?行業生產組織到底什么樣?都會發生革命性變化。作為先發公司,博世早點采取動作是明智的,雖然前期的投入比較大,但是之后可能會得到比較好的效果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博世早于中國提出自己的碳中和目標,說明高層有戰略眼光。當中國提出碳中和目標后,博世內部員工也認識到碳中和行動的重要性,在過去一年時間里,博世有沒有很大的調整?
蔣?。鹤蛱煳衣牭降恼f法是歐洲對碳排放、氣候變暖是內生動力,認為這是人類的一大危機,不然子子孫孫就無法生存,是內心要做這件事情。中國在很多情況下還是外在推動,現在已經有目標了,是肯定要做的事情,而且我相信中國會扎扎實實地做。但現在非常重要的一點是需要找到內生動力。
博世是歐洲公司,大部分股權是慈善基金會所擁有,公司口號是“科技成就生活之美”,想要為人類做點事情。從某種意義上講,博世之所以會在2019年提出口號,確實是內在的,發自內心地希望做些事情,我們也跟進了,中國員工也在跟進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請問萬幫的王磊總,貴司是否有很大的戰略調整?
王磊:我們的變化很大。充電是新興業務,中國民營企業做充電就是從2014年開始,我們也是從那時候才開始做,是最早一批進入這一領域的民營企業,很難得我們還活下來可,同期的很多公司都死掉了,活下來的是特來電、星星充電和國網,共占公共充電市場的70%,而且我們三家成立了合資公司。
一開始星星充電只是做充電網,比如在商場、酒店里要不要建充電樁?在居住地方要不要建充電樁?建交流樁還是直流樁?場地租下來買下來還是和別人合作跟別人分錢?這些都是充電網的概念。
因為有了碳中和、碳減排,要做更多智能微網,每個充電場站要不要做光伏、儲能、綠電消納、能源側需求響應?從這幾個方面開始認識到這件事情很重要。重要的原因還有所有客戶的反饋,我們主要客戶一是私人用戶,二是整車廠,三是行業用戶。最近所有的整車廠都會找我開會,聊碳減排的承諾,聊綠電,聊綠證,要求我們到上游買綠電。
另一方面,對電力側響應能力沒有別人比充電生態更好了,電力需求側響應需要幾個關鍵的方面。
第一,有很大的電量、裝機負荷。
第二,有控制權,如果讓一個工廠一下就停下來,停不下來的,充電可以把功率降低,可以先停個1、2、5分鐘都沒問題,再次啟動。
第三,毫秒級響應,很快速地響應。現在充電生態如果做到平臺級響應是最有機會的。民營企業在之前的積累很少。為了應對這個事情,星星充電在加大投入,我們現在2500人,有800人是研發,今年持續要招人,并在南京、杭州、上海成立了研究院,專門攻克儲能技術、能源響應等等新技術,包括云端開發團隊。
這方面機會到了。另外受到關注反映在資本市場上。對于我們這樣的創業型的公司,市值9個月內翻了近1倍,從85億翻到155億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原來解決充電難的體驗問題,是萬幫原來作為充電樁企業的核心任務,但是因為“雙碳”,尤其碳中和推動了業務發展的幅度和力度,覺得好像很多事可以做,或者原來有那么一點概念的,現在都變成實實在在的商業模式,企業愿意實踐、敢于實踐,同時也有錢去實踐了。
相對來說,碳達峰容易,盡管難度也比較大,但是當有了碳中和目標后,碳達峰必須和碳中和一起考慮,這樣碳達峰的力度幅度就不一樣了。我們再問問思安的王總,你覺得有哪些變化?
王成:可能這幾個企業里中,我們企業規模是最小的。但是就是因為小,所以感受最明顯。
第一,從我個人來說,春節以后我能夠在辦公室待的時間一周不超過1天,都在各個企業中跑,996是正常狀態,全公司全力以赴在借助這波紅利快速開展業務,同時現在有十幾家企業車廠都在和我們談企業合作。
第二,從客戶來說,車廠之前和我們聊的時候談節能改造,大家都在做,但很多人上來第一句話問的是,你投多少錢?你能給我省多少錢?價值怎么樣?都是他的直接經濟價值。而今年上來的第一個問題是,你能省多少碳?這個感受非常明顯。
現在每一個省份、每一個城市陸陸續續逐漸往下分解碳指標。尤其上海、江浙一帶,每個城市和省份都有承諾提前達峰的需求,當地車廠已經開始說,要有社會責任把碳降下來,甚至于從集團層面已經有相應的指標。你要能幫我碳達峰,減少碳排放,可以折算成價值。
現在在全國省份平均碳匯交易價格每噸碳排放在20-30元錢,北京最高,達到一噸79.8元。大家都知道,分布式能源和節能改造是要有投入的,投資相對其他的技術周期是比較長的,所以他愿意把隱形價值放進來。
從供應商端感受也很強,今年光伏板價格漲得很快,體現出市場對可再生能源的需求。由于碳達峰、碳中和,市場對光伏的需求大幅上漲,鋼材的價格、板的價格都在不停地漲。既有機遇又有挑戰,在漲的過程中要給客戶帶來更可觀的價值。
這幾方面倒逼自己做售前技術支持的同時攻關研發,通過多能源系統的集成有效降低成本,給客戶帶來基本的價值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謝謝王總。碳中和目標公布之后,你更忙了,商機更多了。剛剛大家主要是從自己的角度,感受到對碳中和的關注度更高了。每個企業都在思考,怎么從碳中和、碳達峰的角度做什么事情、發展什么業務。
第二個問題,今天下午大家有一種共識:“雙碳”絕對不是簡單的企業的事情,也不是一個產業的事情,而是多產業的、整個社會和國家的事情。對于企業家來說,每個人身處在不同的領域,但在今天這個新時代,僅憑一己之力單打獨斗很難發展,減碳更是這樣。尤其對于車企來說,上游有能源,下游是應用場景,自己在中間提供產品。而且產品既有制造環節,又有使用環節,也有技術問題。想請在座各位分別談談,在雙碳方面,你對產業、對國家有哪些期待?需要國家和產業在哪方面做些什么?
章桐:原來是做燃料電池汽車,聚焦在燃料汽車行業。當時很堅定燃料電池汽車是中國走新能源汽車中的必走之路,利用鋰電池和燃料電池相輔相成。通過碳中和這件事情,從根本上把格局往上抬了一個臺階,上到新的高度。從能源的角度,保障了汽車行業對于氫氣、能源供給,解決了后顧之憂。
從企業角度來說有什么期望?對國家很簡單,從去年開始習總書記作出承諾后,各行各業都動起來了,但是目前動得多,落實的還少,具體的規劃、戰略、行動目標、行動計劃都在醞釀過程中,希望從國家層面,從各個部委、各個行業角度上盡快地制定出比較清晰有節點指標,有時間計劃的行動計劃出來。
對具體企業角度來說,也很簡單,怎樣借東風,踏踏實實在汽車行業里對碳中和所做的貢獻做出來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章教授表達了一個很重要的觀點,國家有了大方向,也要有“KPI”,否則很難落地,可能過了幾年之后,還沒有太大的進展。想法多行動少的結果,很可能變成只有想法,只是空談了。要踐行碳中和的大目標,國家各個部委要給行業、企業制定非常清晰的政策及保障。
蔣?。何曳浅M庹陆淌诘闹v法,從“雙碳”目標宣布來講,國家最高領導人是走在我們前面的,這次碳中和目標宣布以后,非常明顯地感到各個部委開始動起來了,之前好像都沒有感覺到。當然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,但行業需要有比較清晰的路線圖、節點、目標,便于行業和企業去做。這是一方面。
另一方面,博世下一步目標是利用在行業的影響力,在產業鏈中幫助或者要求供應商減碳15%,這是到2030年的目標。事實上,我們利用在產業鏈當中的地位也在做一些事情。在此過程中,國家能給我們什么樣的支持和幫助?這項工作的推進比之前博世2020年達到碳中和的難度大很多,這一步可能會比較困難。我也不希望我的供應商告訴我,“可以減碳,但是你要減碳,我就漲價。”這樣也不行。難度是有的,在這方面,對像博世這樣的大型企業開始在產業鏈中做影響,我們希望看到政府能夠能有什么樣的支持和幫助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蔣總說博世是有技術的,非常愿意成為先行者,但是這是有成本、有代價的。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。如果做了很多事,但最后要自己承擔成本,也有些困難。如果從國家的角度有創新資金支持、碳匯指標等,效果會非常好。
王磊:我們更多是從實戰的角度提需求,但需求非常多,一直都在和國家相關部門及地方政府溝通。
當前在電動汽車保有量不大、充電網沒有建成的現狀下,我們一天有接近1000萬度電的平臺充電量。接下來,新能源汽車的保有量大幅提升后,充電量就會達到幾億或者十億度電的水平。而且這些電量都是可控的,對于消峰填谷、消納棄風棄電非常有幫助。
如果我國更加開放電力市場的改革,比如說電力現貨交易,長期來看,像歐洲等地做電力現貨市場的改革,對我們來說發揮的價值會更大。另一端是智能微網的場景,如果可以讓小微用戶、個人參與到電力市場的交易,可以隔墻售電,如果可以參與更多交易的話,相信更多的民眾、更多的小微企業也愿意做很多的投資,而不是現在基本都是我們在投。
還有一點是別墅場景,其實不止是別墅這樣的高端用戶,國家和產業現在非常關注電動汽車下鄉和光伏扶貧。如果這些加在一起的話,更多農村用戶都會歡迎電動汽車,這才是更大的戰場和市場。現在這兩個政策在很多地方好像沒有落地,希望地方政府多關注一下這方面的進度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充電系統是打通能源和交通的最大媒介,但是具體如何打通?如何都不能參與,不給最大的自由度,我想也會心有余而力不足。作為V2G,這個“G(電網)”和“V(汽車)”打通的渠道就是通過樁,這就要求國家能源公司深刻貫徹碳達峰、碳中和,每個人都要各司其職,否則碳達峰、碳中和目標難以落地。
王成:很認同剛才各位說的意見。
第一,在國家層面要有相關真正實施路徑的要求。為什么這樣說?就像這兩年開會一樣,大量企業都在談碳中和、碳達峰通過車的使用進行減碳,都上電動汽車。但是很多時候都會忽略制造,就像光伏一樣,很多人都說光伏是清潔能源,但是光伏板的制備也是有碳排放的。對汽車制造企業及行業來說,要有全生命周期的KPI分解,這樣才能讓制造方和使用方都有明確的指標落地碳中和碳達峰。昨天我看到日產穆先生說到,他們燃油類汽車20%是在生產制造環節,一旦加到電池組的話會是40%,一旦加入電動汽車碳排放會增大的,國家應該有生產路徑,而不是使用清潔,生產卻會增大。
第二,碳匯,雖然汽車裝備制造業不屬于國家八大高耗能企業之列,但其實能源消耗量是極大的,希望國家能盡快推動碳匯和碳配額的相關要求,驅動企業更加重視這件事情。現在一些企業說自己對能源不專業,主要關注在生產上,因為只要產量上去了,收入就好了。其實要更加關注,一旦上了碳配額以后,他自己會去平衡多產或增加碳的排放,成本增大和產收收入之間的平衡,讓他驅動做減排的工作和努力,產業更加靈活。
第三,希望國家對服務型企業給予相應的支持和力度,這類企業無論在研發上還是項目上,都有很多的投入,希望國家、地方、行業給他們給予支持和鼓勵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王總回答得很好,某種程度上反映出前面幾位領導和專家說的,碳中和是系統工程,簡單地在末端做是達不成目標的,要從產品全生命周期的角度思考,因為制造是巨大的耗能領域。有些原材料的回收再利用就是最大的減排過程。另外未來一定是“制造+服務”,而非簡單的制造,服務行業對于節能減排、尤其低碳的影響是巨大的。
我想問再蔣總一個問題,博世是全球的供應商,產品不僅僅在中國賣,也向其他地方出口。從碳足跡全生命周期的角度來看,如果在中國制造是高碳的話,那么博世中國產品就出不去了。歐洲現在已經開始了所謂的碳關稅問題,2023年將在電池上開始導入。作為全球公司的高層,這個問題怎么處理?還是你們考慮中國造中國銷呢?
蔣?。河袃煞矫?,第一方面在制造環節的碳中和是全球統一要求,沒有說中國不達標,2020年中國會繼續達標,而且每個制造廠、每個生產基地單獨核算。
第二方面產品的問題,趙院長剛才講的是對的,博世的戰略是“在中國為中國”,也會有出口,但是出口量和銷售額比非常少,基本上中國生產主要是為中國使用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會不會有一天中國已經低碳了,而其他國家還處于高碳,博世會把中國的低碳產品賣出去,有這種可能性嗎?
蔣健:博世(中國)在戰略轉型,加大中國研發能力和產品開發能力,在中國越來越多地看到有些例子。比如,中國用的好的產品相應技術給周邊國家,前幾年在電噴技術、ESP技術上,在中國市場上根據歐美技術改進更適合中國市場的技術,后來發現印度市場也需要這樣的技術。有的ESP產品就到了印度去,這種情況還是有的。中國汽車行業成長性非常高,所以我們“在中國為中國”,很多中國客戶的需求都難以完成。博世有135年的歷史,基本是“在當地,為當地”的模式。
現場觀眾提問:我是做燃料電池的,我提個問題,是從很奇特的角度。據我所知,應該從7月1日開始中國有了科技金融,意味著將來高科技企業可以拿自己的技術向銀行無限制地貸款。因為中國的傳統行業房地產不行了,鐵公雞也有限制了。資金往哪兒投呢?一個是消費者,一個是高科技。
在四位嘉賓中,蔣總所在的博世,去年兼并了瑞典的燃料電池企業,后來他們的人說不是收,是平行的,也就是說乘用車博世在做了。車展他們就展示了,這意味著什么呢?意味著在座其他三家企業現在的估值都很低,蔣總,是不是在千萬級人民幣投這三家企業?這是挑戰性的問題。
為什么呢?因為他們現在都沒有做的very strong function。在座都是股東,也可以投他們四家,現在是投資最好的時機,尤其是燃料電池和可再生能源。章教授的德燃動力做大了之后,因為同濟有三劍客,交通也有三劍客,我們現在在染指交通的三劍客。在座的三個公司估值都很低,投千萬級將來至少50倍,我想問蔣總會投誰?
蔣?。哼@要看公司的策略,博世不是財務性投資公司,我們是以技術為先導的生產制造型企業。在博世的經營過程中也做戰略性投資,投資有很成功的例子,也有失敗的例子。成功的像共軌技術是博世買過來的,后來自己做。
我們的投資理念與財務投資人的投資理念不一樣,還是技術能否對行業有幫助,而且是不是能夠補足博世現在缺的東西,所以對投資公司是有選擇性的。
博世在全球有專門負責投資的部門,這個部門在中國也已經開展投資活動,公司注冊在嘉定,陸續有投資。但具體是不是在燃料電池方面有投資,我也不是很清楚,確實燃料電池是我們關注的方向。
章桐:從行業角度上來說,做科技創新企業,僅有技術、沒有資本的支持是做不大的。但僅有資金沒有技術也是做不大的??萍笺y行在金融界非常熱,大形勢非常好,有很多國家投資機構、國企、上市公司、民間資本都在積極尋找各種各樣的機會。然而技術有實有虛,需要很好的評估技術,博世不是不愿意投,博世是要看準了再投,因為投資商有成功的投資也有不成功的投資。
回到我們企業,剛才這位先生說了德燃動力,德燃動力成立三四年了,估值不是很低。億華通是氫能的第一股,市值接近200億,其他企業目前在行業里也有很多投資機會。
蔣健:我補充一句,博世是歐洲的公司,以歐洲人的眼光看中國創業公司的估值,往往使得他們都不敢投、不愿意投,這也是因素。事實上我們錯失了很多很好的機會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另外兩位王總,關于資本和科技創新之間的關系,你們怎么看?
王磊:我們現在不能說估值多高,因為我們的愿景很大,市場的前景很好,星星充電也很有信心,在逐步接受投資。我們在2020年9月份之前一直堅持不融資,都是企業自己的錢在開展業務。但后面發現,產業不只是充電網產業,智能微網的產業還沒有結束,后面還拖著更大的移動儲能生態網,這才是我們的終局。每個車子上都有那么多的電,怎樣協調起來,要充電又要放電,還要發電,都是雙向的。看到這個目標之后才決定融資。
在我們的A輪和B輪的融資伙伴中,除了很多頭部投行以外,在A輪還吸納了一家法國公司施耐德,它過來參與是因為我們有產業鏈上的協同,所以接受它的投資。雖然我們做了兩輪投資,但整體釋放的股份非常少,如果對自己做的事情非常有信心的話,你只需要引進戰略投資人,而不是要拿他的錢才能活下去,我們在非常冷靜和成熟地看待融資這件事情。
王成:這個問題本來不適合CTO回答,應該讓我們老板來回答才對。確實做能源服務是需要很多元化的戰略合作伙伴。無論任何行業和領域,一定會涉及到重資產的業務出現,在我們的業務過程中引入了很多的多元化服務企業,一起做相關的業務和項目。像博世這種優秀的企業愿意和我們合作我們也是歡迎的,但確實也要看機會和相應的時機。
趙福全(主持人):剛才這位觀眾提到的話題很好,因為時間關系就不展開了。面對未來的創新,資本不是萬能的,但是沒有資本是萬萬不能的。原來好像是一句調侃的話,但到了今天不一樣了。原來的制造業不需要錢嗎?當然也需要,但是遠遠沒有現在這樣需要。
在新的萬物互聯時代,很多資源在做組合、做生態、做產業鏈條的時候,資本起到什么作用?資本要把很多零碎的資源打通,是粘結劑;同時,資本還是催化劑,把資源組合效果放大,會拉動周邊的產業做強。
蔣總說了很重要的一點,博世不是簡單的投資,而是根據業務板塊來填平補齊。有時候即使標的貴可能也要投資,有時候標的很便宜卻不一定會投,因為企業不是尋求簡單的資本投資,更多是戰略合作伙伴之間的產業鏈搭建。這與單純的資本投資行為是完全不同的。
剛才萬幫的王磊總也談到了這一點,如果能撬動更大商機的時候會請一些人進來,投資者并不能簡單地帶來錢,必須是他的戰略合作伙伴,會帶來全新的技術和服務,而他提供平臺。
在座各位很多都是投資領域的精英,每個人都應該思考投資是為了短期賺錢還是為了長期扶植一個產業?這就是反映出地方資本、國家資本、企業資本及投資公司不一樣的地方。如果你覺得這個產業要“小火慢燉”才能扶植起來,如果找投資公司可能會達不到效果,因為投資公司需要快速見到收益。但是,如果覺得就缺一點“活命”的錢,那么以上資本都可以進。
今天汽車工業協會搭平臺,圍繞著“雙碳”(碳達峰和碳中和),在沒有碳中和目標之前,碳達峰是一回事,而有了目標之后就把兩者組合起來,在座各位應該達成共識,碳達峰已經被徹底改變了。如果現在你還沒有認識到這一點,就不會有實際行動。沒有行動就是源于認識的深度問題。一個不爭的事實就是——國家在做長期的發展戰略,既有眼前的2030目標,更有2060目標。有了2060年目標之后,2030年的打法已經發生變化。
雖然汽車產業只是眾多產業之一,但它是制造業的龍頭和抓手。從汽車使用和制造的兩個角度看,都是大的系統工程。另外,汽車還涉及出口問題,如果用中國制造是高碳的話,產品出口就會遇到瓶頸。剛才博世談到,博世的產品是在中國產銷就不涉及出口問題。但是碳也必須降下來,既要按照全球博世的低碳目標,也要按照中國的目標來做,如果中國的步伐比國際快,那對博世是更大的挑戰,如果中國的步伐慢于國際,博世會有更多的戰略勢能。
中國離不開世界,世界也在看著中國,尤其從碳的角度提出來雙碳目標之后,中國受到國際社會的“點贊”,但是也意味著中國被國際社會“盯住”了。如果這一次轉型成功了,國家的社會經濟體系就因此而變,這是一種戰略眼光,也是戰略機遇,但是只能成功,不能失敗。
從這個角度看,汽車產業真的非常重要。昨天央視采訪時問我怎么看待“雙碳”。我說為了實現“雙碳”目標,汽車產業真的很重要。為什么這么說呢?難道別的產業不重要嗎?不是其他產業不重要,而是汽車產業更重要。只要看看汽車保有量和碳指標的數據,馬上就會思考中國碳中和、碳達峰的步伐如何邁進。汽車產業的任務非常艱巨。從這個角度看,大家的討論還遠遠沒到應有的“份兒”上。
大家還記得,本次圓桌對話的第一個互動問題,我說到碳中和、碳達峰的號角已經吹響了,你們的感覺如何?千萬不要以為現在做點節能、減排、高效的工作,就叫“雙碳”了。我們需要真正圍繞碳進行深度思考:汽車使用怎樣的能源,采用怎樣的制造,打造怎樣的產品,最后產品賣給誰,怎么應用等等,這樣才叫真正的“雙碳”。對于明年、后年、未來四十年,我們應該怎么辦?最終減碳、零碳還不夠的時候,就得負碳。如果在座的各位嘉賓現在堅信“雙碳”是真的,然后玩命干,我相信那時一定有光明的未來。
今天就討論就到這里,謝謝協會的組織,謝謝各位嘉賓的參與!
(注:本文根據現場速記整理,未經演講嘉賓審閱)